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换夫妻

作者:【清】云游道人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一回  放生池男女观景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二回  白雪巧计牵皮条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三回  二佳人暗地偷香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四回  做戏文奇遇姻缘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五回  十五年阴魂告状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六回  盘山下验取尸骸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七回  请乩语搬娶前妻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八回  张氏女两世婚配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九回  小二舅步月偷香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十回  应吉期两人合欢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第十一回 冯人怕投江殒命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第十二回 陈三元两世出奇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  此书又称《颠倒姻缘》、《谐佳丽》,冰雪轩藏板。云游道人生平无考。此本为现存孤刊本,齐如山原藏,现藏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图书馆。此书故事取自《欢喜冤家》一回半。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一回 放生池男女观景

张郎之妇李郎骑,李妇重为张氏妻。

你不羞来我要笑,从来没有这般奇。

上部书说的是王春同小二搬在一处居住,二人每日畅饮,这且不提。单说陈三元自与小二分家以后,不觉光阴似箭,已长成七岁。孙兴夫妇他送这学堂攻九年之书,把五经四书俱读完了。到十五岁上,诸子百家,通鉴性理,烂熟如流,文章下笔生花,把新生兄弟,教训得文理大通,与小二大不相同。小二为人,不行正道,三元人前常自笑他,小二怀恨在心,因此两不相干,连话也不会说的,这也不在话下。

且说小二又相与了一个官,唤名白雪,年方一十七岁,生得就似妇人一般,令人可爱,间和王春一块儿吃酒闲耍,捉空儿便做些风月事情。王春也爱他美貌,几番要与他如此,因小二缠得紧了,不得到手。恰好这西湖内新造起一所放生池,周围数里,有两层彼岸,中间建一所放生池,甚是整齐,可与湖心寺并美,故此艳女八方丛集,游人四顾增辉。年年四月初八,乃佛浴之日,满城士民皆买一切水族,放于池中,比往日不同。白雪得知,与小二说:「明日四月初八,那西湖放生有趣,何不唤船一游」小二道:「使得。」忙叫船撑到桥边。

王春知道这个消息,道:「我也出些分资,同去耍耍。」他妇人碧桃说「丈夫既去,我有五钱银,买些水族,同去一游」王春道:须二娘同去方好」碧桃走到后园里,叩着角门,二娘闻知,忙来开门迎接。碧桃说起缘故,二娘笑道:「承婶婶携带同去走走,奴家也买些水族,做些好事。」留碧桃饮酒,说起那年在家怀孕,多亏二娘相救,不觉一场好笑。用了午饭,须臾别去。二娘与小二说知王婶婶约他之意,大家同去一游,小二说:「好的,菜未免隔夜整治酒肴?

次日,唤下轿夫,一直抬到桥边,下了湖船,各人相见。二娘与碧桃坐下一桌,他三个男人坐在下边一桌,把船撑至放生池边,都往寺中一看,果是胜会。只见寺门上一付对联,上写道:茹素亦茹荤,凭我山有野味。

不杀亦不放,任他海阔天高。

那来来往往男男女女,络绎不绝,如行山阴道上,令人应接不暇。五人遂而登舟,迳至湖心亭,住着。上岸登楼,果是畅心悦目。小二看了碧桃一般娇嫩人物,不住频频偷眼。王春自与二娘步步传情,两个妇人暗暗领意。堪堪红日将西,急忙返棹,早到原所。轿夫早候,依先取路而归。自此两家内人也十分相好,你去我来,各不避忌。

只因王春看上了白雪小官,每每要与他取乐,小二亦知其意。一夜,白雪与小二宿于书房,二人勾当。小二说起碧桃标致,受慕之极,怎生一计,与他如此。白雪道:「不难,自古道:舍得自己,赢得人家。我管保那妇人与你上手便了。」小二道:「莫不将我妻子,换他不成」白雪道:「岂有此理?王春每每要我合他如此,我因为你,不好又和他上手。这事只须在我身上,便好图之」不知如何,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二回 白雪巧计牵皮条

话说白雪言道:「这事只须在我身上,便好图之」小二道:「怎生在你身上!白雪道:「他那看门的老李,耳聋目盲的,此事你可预先闪在他门首,待我叩门叫出王春,只说你往某处吃酒,夜间不回了,我和他到你书房歇了。你见我进来了,你竟做王春,直入内房,房中没有灯火便好,若有灯火,只须吹灭,竟入被中。那碧桃妇人难道知是别人不成?且莫做声,竟到上手,慢慢说也不迟」小二笑道:「好计,好计。恐有差池,他认出怎好」白雪道:「我看那妇人不是个贞节的,可先到药铺买些麻庠药来,与他放在阴户以内,他一时浪将起来,你即上身,着实弄得他快活了,就是认出,谅来不肯喊叫的」小二依言:「我今晚要在二娘面前说谎了,只说和你在书房安宿。」

计议一定,小二除巾脱服,等至黄昏,同白雪到王家大门上叩了几下。家人老李问是何人。白雪道:「是我,要见你主人。老李道:「大爷已竟睡了,明日再见罢」白雪道:「有要紧话说,你进去说与他便了老李开了大门,进去一会,出来回覆道:「就来了。」小二闪在一旁,王春出来,见了白雪。白雪将他扯到前边,附耳如此如此说了。王春满心欢喜,白雪又说「你快快的迳进小二书房,我叫老李拴门便了」王春急忙往小二大门走去,白雪推小二入了王家,叫老李闭上大门。

小二一迳走到后边,只见房中有灯,进内一看,床帐分明。连忙把灯吹了,闭上房门去睡。碧桃道:「我只说那个小屁精孩子叫你出去干那勾当,原何到肯进来」小二冷笑一声,并不答话,一把搂住,便去亲嘴。早带一椿麻药,假以探他阴户,悄悄放在里边,又双手去摸他两乳。只见碧桃把两腿不住的一伸一缩。小二明知药性发作,故意只做不知。碧桃把手把阴户上着按擦。欲待去就,又非礼体;欲待不就,酸庠难当。小二想道:「此时待我弄他一个快活,便情深意笃,即诏出许也之如了」便趴上身去,做那买卖。

碧桃那知他是小二,连忙分开金莲,轻偎玉体。小二喜出望外,轻抽玉笋,更加几倍工夫。碧桃又添了许多骚兴,弄得魂飞天外,丢了一次,还不肯罢手。捧着脸,咂着舌,只叫道:「死也,从来未有今日这般快活」果是两情欢畅,须臾雨散云收,沉沉而睡。直至五更,重上阳台。将及天明,小二抽身而起,碧桃道:「天早,还好睡哩」小二低声道:有事,便来。迳出了房门,一路开门出去。到了街上,见自己大门还是闭的,到走开去,须臾开门。那王春也怕小二回来撞见,走的是早了。回至家中,恐妇人碧桃问及,不好回话,竟到书房梳洗。碧桃见了王春,并无一言。王春大喜。

且说小二回至书房,见了白雪,各道夜来之事。二人欢喜,此后常常暗度陈仓,竟不知情。后来王春到与白雪情厚,夜间做事,说起二娘标致,怎生得个法儿,再去睡睡,便死其心。白雪道:「你二人从前是熟垂,有何难事」王春道:「虽如此说,只因年余来不曾通好,骤然前去,恐他反起脸来,反为不妙」白雪笑了一笑,想道:「不难,如今小二常往外边去歇,竟不归家。只须得他出门,你竟假做小二,进内一睡,如何」王春大喜,次日,专等小二出门。

且听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三回 二佳人暗地偷香

且说王春专等小二出门,捱入书房。白雪「事不宜迟,正好进好了。倘然有灯,必须吹了,方可上床。王春依了白雪之言,大了胆,迳至里边房内。灯尚未熄,忙闭房门,吹灯脱衣。二娘说「今日为何舍了心爱的人,倒肯房中来睡?」王春笑一声,一把搂住,忙来亲嘴。二娘接住舌尖,两个云雨起来。正是:只有人间如此景,总求仙笔画难成。

两人完事,双双搂住睡了,直至鸡鸣,重赴巫山之约。须臾天明,王春抽身穿衣迳出,见了白雪,悉言其事,竟回家去了。小二却也怕王春回来,王春又怕撞见小二,遮遮掩掩,两下该是缘法,再也不做出来。且这两个妇人,一些也不知道,不期过了两月,只因小二暗杀了胡混,不曾生出事来。

这日还愿,家中请着亲友,碧桃也来吃酒。到晚半天上,这碧桃走到二娘楼上小解,小二无心上楼,走到床前,恰好碧桃未及系裤,小二上前抱碧桃求欢。碧桃恐人撞着,抵死不从。小二笑道:「好了两个月,今日到不肯起来了。」碧桃道:「你不要胡言,我养你廉耻,不叫起来,好好放我下去」小二想道且放他下去,慢慢省问他便了。」叫他穿好衣服,下楼去了。

不期过了几日,家中忙完了,王春想着二娘,小二想着碧桃,未免又是白雪线索。小二又与碧桃偷睡,弄得酣美之际,小二叫道:「可好么!」碧桃道:「好」小二道:「今夜这般亲热,为何前日在我楼上,死也不从」碧桃听说,心上吃了一惊,道:「此事并不曾吐露一些,原何丈夫知道?莫非果是小二么」灯尚未灭,把眼仔细一看,惊道:「你原来这般大胆,倘遇见良人,怎样好」小二道:「你尚在梦里,因王春要与白雪后庭取乐,我前月那日如此如此,直到如今,只我再不提起,所以你不要乱猜」碧桃笑曰:「这样奇事,如此和你扯个直了小二说:「为何?」碧桃笑道:「你的令正,也差认了尊兄,亦被冒名宿歇了。」小二听见,大怒道:「有这般奇事,了不得,我决不干休。」碧桃笑道:「好没道理,我合你睡了两月,你妻子难道我丈夫弄不得?这是你不仁,不是他不义。还是谁先做起此事?小二嘿嘿无言,又道:「我妻子怎样与他睡?」碧桃笑曰「此时丈夫亦在你家,恨你着哩。这是一报还一报。你还要气甚的,下次肯换,两下交易几次,如不肯,各自守了己物,竟自歇了」倒说得小二笑将起来,说:「不要便宜了他」又叫道:「碧桃,如我连日劳苦,意你上来一耍,你可肯么!

碧桃道:「总是一样,有何不可?」便跨在小二身上,套将起来。那阴物内十分痒极,便着实乱墩,丢了一次,还不肯住,只顾乱墩。小二便叫道:「好乖肉,此法你可行过么」碧桃笑而不答。小二见他兴高,做了一个黄龙转身,架起金莲,直捣花心。碧桃自然又发出一段媚人的光景。小二十分爱极,使「碧娘,我与你十分爱慕,不若两下换转了,可使得么」桃道:「活该死的,只好暗地里做些丑事,闻知于人,岂不羞死?想你二娘还不知他是王春,你明晚归家,与二娘说明,看他心事如何?」言之未已,天色微明,穿衣别去。

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四回 做戏文奇遇姻缘

且说小二穿衣,别了碧桃,出门而去。迳到自己书房,见了白雪,便怒冲冲的说着前事。白雪笑「这是颠倒姻缘的小事一样了,你不淫人妇,人不淫你妻,你的嫂嫂还不知道此事,倘然知道,乱将起来,叫外知觉了,便不好人。只好隐然灭丑,便是高人;若是播扬,被人笑了」小二道:「都是你这屁股孩子做的好事」白雪说「你自做的勾当,与我何干」小二进内,二娘道!梳洗罢了,只管蓬头垢面的」小二道骸我昨夜失陪了,你不要怪我。」二娘笑道:「这样,昨夜睡在床上的是一只犬么」小二说:「我晚上与你说知」二娘满肚皮疑心起来,欲待再问,见他又走出出去,自己千思万想,摸摸情由,比丈夫身子轻巧,莫非又被人盗了,嗟嗟呀呀,叹息到晚。

小二与白雪吃了晚饭,迳至房中,与二娘睡了。二娘忙问早上情由,小二将偷碧桃缘故,一一说了。二娘假意叹息道:「人必自侮,然后人侮之,原是你不是起,如今且不可再蹈前辙了」小二道那碧桃妇人,极会做情,昨夜说出原由,知是我了,反发出许多怜爱之情,一时难舍,必须再与他睡睡,方肯住手二娘笑道:「倘王春到来,我也变不得脸了」小二道:∏铱聪禄胤纸獗两夫妻未免欢乐一番,双双睡去。

次日恰好王春往亲戚家拜寿,小二知道,走至后园,开了后门,迳到碧桃房内。见碧桃打扮得十分俊俏,拿一只红鞋儿做着。碧桃看见小二进来,吃了一惊,忙走到后边冷房内,小二随后跟着。碧桃道:「此事只好暗地里做,怎生青天白日走将过来?倘被下人看见,还是叫我喊将起来,还是隐藏的过?以后且不可如此了」小二笑道:「只因爱你,一时见你家丈夫出去,起了念头,望你恕我」小二细把碧桃一看,果是十分爱人,搂抱求欢。碧桃一时难推,就在椅子上云雨起来。二人愈加恩爱,直至事完,碧桃要出外净手,道:「你且坐着,我出去看看,就来与你说话。」迳至房中净手。看女使们俱在外堂间耍笑,将轩门反闭,又来后房中,笑道:「我昨夜把你情由说与丈夫,他也没奈何,道这是天使其然,只索罢了,只是难舍二娘,如之奈何。我便取笑他道,两下换转如何。他说,这却使不得,只可两下里浮些帐儿罢了。我想他肯如此,我怎生作难,不若与白小官说明,看他中间帮着,摆席通家酒儿,大家各无禁忌,如何!小二道:「总是槐花洗手,白不来了,依你这般说便了?

小二同碧桃说话之间,来到园中角门首。小二推门,那门是锁的了,忙叩两下。二娘开门,见他二人,便笑道:「好得紧,明公正气的来往了」碧桃脸儿红将起来,二娘又道:「如此认真,大家一般般的,有甚羞」一把扯碧桃到自己房中,整些便物,由他吃酒。小二到书房,说与白雪道:「碧桃娘子说与丈夫原故」白雪道:「代我与你两个打一个和局罢?

次日,白雪走到王春家,就是撮合山一般,花言巧语,说了一遍。王春已依允了,又与小二说了一遍,两下都应允了。每边出银二两,做一本戏文,不请一个外客,就摆在后花亭上,就做一本南北二京奇遇颠倒姻缘的戏文,两下自此明明白白的交易了。

且听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五回 十五年阴魂告状

且说两下夫妇明明白白犯起交易,这且不提。再说陈三元闻听此事,笑个不住,登时做下一首《西江月》,云:相交酒食兄弟,兄换柴米夫妻。暗中巧换世应稀,喜是仁兄仁弟。

倘是生儿生女,未知谁父谁爷。其中关系岂轻微,为甚称觞做戏。

一时传得人人知道。小二听了,心头好恼。一日,吃得歪歪大醉,在房中骂道!小畜生,不记得爹娘磨水豆腐时节一贫如洗,如今把你一家受用,你知这家私是那里来的?亏了我当初谋得这两千银子,挣起家私,若再无礼,我把你小畜生照着十五年前断送吴胜的手段,对心一刀,把你埋于盘山脚下,凑着一对,看你这家私分得我的」二娘道:「什么说话,小叔是个好人,你为何吃醉了,这般无理。」正是:酒中不语真君子,财上分明大丈夫。

不想孙兴次子在房外听见,连忙说与父母。孙兴夫妻听他骂得古怪,便细细记得一字不差。至次日,到三元馆中,叫他至无人密处,一五一十说了一遍。三元沉吟良久,对父亲道骸此话只做不知,我自有道理孙兴先回,三元心生一计,回到书房,闷闷昏昏,沉吟不语。想了一会:「原来小二是个凶人,我若不早防备防备,后遭毒后,悔亦迟矣。况非我同胞骨肉,原系家童,我就与吴胜报仇,也是一件好事。除非经官,方可除此凶恶」口中暗暗念道:「吴将军阴灵护我,与他报此大仇,使我生得个方儿,乃可行事。欲告官,又无对证,谁做原告」沉吟一会,便笑道:「且打个没头官司,惊他一惊,也可出气」便提笔写状一纸,上写道:告状冤魂吴胜,系浙江义乌县人,在生身充兵士,于万历年间随征杨应龙,得胜还家。路过盘山脚对门,陈小二家投宿,窥金二千余两,顿起凶心,持刀杀死,尸埋盘山脚下一十五年,冤气未伸。恳乞天台严差拘恶,剪除凶暴,庶奇冤得明,感激不荆上告。

一时将状写完,看了又看,道:「必然告准,倘掘出尸首,做定大罪了。除此凶恶人,免得败坏门风,只是无人去告,怎么好?待走到县前,见景生情便」刚到县前,恰好撞见一个常到陈家庄来催钱粮的差人,此人姓陈,一个字也不曾识的。三元想道!正好。」叫了「陈牌,有一纸催粮呈子,劳你一递,容谢」差人道骸小相公,些小之事,何必言谢。在下效劳才是」恰好投文牌出来,差人投进里去了。三元竟回书房。

且说知县次日升堂,把一纸呈子,上面标着:此状鬼使神差,该房火速行牌。

去拘凶身小二,同邻验取尸海

限定午时听审,差人不许延捱。

若是徇情卖放,办了棺木进来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六回 盘山下验取尸骸

且说刑房见了,即便八句一字不更,写了年月,当堂签了,交付差人。差人听了这般言语,接了牌,飞也似跑到了陈家门首。见一人立在门外,差人道:「请问一声,贵庄有个姓陈的么」小二道我这里那个还敢姓陈?只有我家。有何话说」差人道骸有钱粮要他完一完,特来寻他。」小二道:「这些小事,何用大惊小怪」差人说:「钱粮不多,比较得紧,故此动问」小二道:「共该多少?」差人道:「他府上有个小二官,悉知细底」小二道:「我便是陈二爹了」差人见说,一把扭住,一个取了麻绳,夹脖子一套,锁住了。小二骂道:「可恶的紧,这钱粮我手上不知完了多少,并不见这利害」差人也不答他,登时叫起地方,道:「陈小二杀人,今奉本县太爷拘牌,着地方里甲,同至盘山脚下验取尸首有无,要同去回」那牌甲地方听说,吃了一惊,道:「有这等奇事!小二唬得面如土色,言语一句也说不出了。三元在房中听见,走出来,看见众人都往盘山脚下,说不知那一块土埋着。问小二,只不做声。

众人乱骂道:「你杀了人,叫我们在此陪工夫,还不肯说。」差人道:「他若不说,我私下先打一顿,再去见太爷,夹他的孤拐,自然说了」小二见如此光景,谅难隐瞒的了,道骸不干我事,都是我老官在日做的事,不过在这一搭儿地上」众人见指了所在,锄头铁锹一齐动手,掘了不上二尺土泥,见有一卷竹席,内中有尸,打开一观,只见那死人仰面朝天,神色不动分毫。众人口里称异事,只少一口气,见面貌竟与三元一般无二。众人道既有尸首,切不可动,禀过太爷,看是怎生发放」内中着几个有看守死尸,差人带了小二、地方,竟到县中。

早朝未散,一齐跪下禀明。县官道:「好奇异事,果是冤魂告状」便叫小二问道:「你果谋害吴胜,从实说来。」小二道:「清天老爷,与小人一些儿没干涉,俱是老父存日做的事情」县官道:「鬼魂独告你自己,并无你父名字,还敢抵赖?取夹棍夹起来」正是:由你人心似铁,怎当官法如炉。

那小二是个愚蠢不怕死的赖皮,拢将起来,便杀猪的一般叫将起来,泣道:「老爷,不须夹了,待小人替父亲认这个罪名。遂一一实说,刑房画了招,县官出了烧埋银子十两八钱,同地方买了棺木埋葬,随把小二重责三十板,上了枷,押入牢中。余皆出衙门。

三元回到家中,取了十两八钱银子,公同买了棺木,多余银子又做几件衣服、鞋袜,央几个胆大的人抬出吴胜尸首,与他穿上新衣,放入棺内,就埋在原处。三元整了三牲香纸,拜献了吴胜,回到家中,请着地方原差,大众邻舍,谢了差人。酒罢各散。惟小二妻子二娘哭哭啼啼,道「无人送饭。」哭个不祝三元道:「二嫂,你不必啼哭,二哥成了狱,有官饭吃的。我方才拿了三两银子,央差人寄去与他使用,不必记念。此是冤魂不散,特来讨命,故有此事。后来问得明白,出了罪名,亦未可知」二娘见他这等说话,方才止住泪痕。

且听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七回 请乩语搬娶前妻

芙蓉娇貌世间稀,两眼盈盈曲曲眉。

背立灯前羞不语,待即解扣把灯吹。

且说二娘听罢三元言语,方才止住泪痕。这且不题。却说盘山村有一人家,儿子患了邪,医不能效,是着了鬼的一般,在家中跳来跳去。父母把他锁住房中,求神问卜,全无分晓。林中有个术士,能如神仙,知悉过去未来之事,一家斋戒致诚,接了术士,演起法来,请仙乩,写出此子患了疯邪,入于心经,故有此症。遂写仙方,几味药饵吃下,即时痊可。三元闻知,与家中说了,要一齐斋沐。明日接术士到家,请神卜问合门祸福,家中一齐欢喜。

次日,点起香烛,列于后园净室,请了术士,一同拜祷。烧了几道符,须臾盘中仙乩乱动,一家儿跪在地下,道:「求大仙书名」一时间,乩上写道!蓬莱散吏李太白到此。」大家方知是太白大仙下坛,一齐下拜。三元忙分付开陈年露酒奉献。乩上写道:陈三元听判:汝前世乃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,名唤吴胜,身充行伍,随征杨应龙。只合取了本等之银,归家完婚,孝敬父母方是。一时间起了念头,往阵亡诸士身边,搜取银两,起了贪心,阴魂暗怨。所以投到此间,借陈小二之手,消众魂之恨。陈栋因此致富,将你借孙兴妻腹转世,承召陈门,还你本利。陈栋不合从谋,已遭腹伤而死,陈小二见财起意,将来报应分明。吴胜父母亡过多年,尔未婚之妻张氏,为翁姑身故,过门殡葬。知尔阵亡,守制在家,不肯他适。夫妻缘份,非比其他。五百年前,蓝田种玉,宿缘未了,世世牵连。速娶完姻,后有好处。

三元又惊又喜,化纸谢了,又送术士些意思,打发出门,孙兴之妻唤三元商议道:「方闻神仙之言,毛骨竦然,既有姻缘,前生所定,不可迟了,即当遣人到彼,打听明白,迎取来家,早完大事。我老身也放心孙兴道:「这也不难,此处到金华府不上十日路程,待我去打听明白,带了盘缠,可行则行,可止则止,有何不可一家喜道:「极好。」

且听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八回 张氏女两世婚配

见多少女郎才,遭磨难不自在,结成夜夜烟花债。想起痛伤怀,到几时,拖云番雨十分爱,必须是受怕担惊漫漫挨。总要忍耐,好容易风平浪静,苦尽甜来。

且说陈三元即时收拾起二百两银子,付与父亲孙兴,即便起行。一路晓行夜住,数几日,竟到义鸟县城内,将行李安在店中,歇了两日,就问起吴家来由。人皆晓得,都说道:「吴胜阵亡,其妻子不嫁,真是节女孙兴问道:「吴家住在何处!众人回道:「桥西曲水湾头柳阴之下,小小门儿便是」孙兴别了众人,迳至门首,扣了一下,只听里边问道:「是谁?」孙兴道:「开门有话说的。」那门开了,恰是一个女子,有三十余岁光景,只见他生得风流典雅,有诗为证:花样娇娆柳絮柔,眼波一顾满眶秋。

铁人见了魂应动,顽石如逢也点头。

孙兴作了一个揖,道:「贵宅上不知还有何人」这女子将孙兴观了一眼,一头向里走着,道:「尚有老父在此。」说罢进去,须臾之间,只见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儿出来,穿着一身蓝布道袍,年纪有五十多岁,上前施了一礼,坐下问道骸足下从何而来?有何见谕!孙兴道:「在下是江右人氏,有一件奇事,特来奉闻相恳即将仙乩之事,一一细说了。那长者便沉吟良久,道是了,半月之前,小婿托梦,其中事故,一些不差。小女也得一梦,与兄之言相合。数皆前定,不可相强,既承远顾,还有何健保孙兴道:「持具礼金百两,奉请令爱到家做亲完婚,恳老丈送去一家过度,叫小儿尽半子之情」张老官见说,十分欢喜,又见里面走出一个小后生,拿了两杯茶,放在桌上,上前施礼,两边逊让。张老官道:「是小儿,不须谦逊,作了揖,同坐吃茶」孙兴说:既有礼银在此,取出送与张老。」张老道:「原媒已没,如何是好!孙兴道:「只须老人家作主便是了,何必媒人?只求早早起程方好,船只盘费俱备,不须费心,妆奁衣服,件件家下俱有,只须空身早行。」张老汉收了银子,与女儿前后一说,即忙办酒,请着孙兴,一面接了同胞兄弟,将小小家庭付托掌管,次日收拾停当,同了儿子女儿,一齐下船,竟投江西而来。

不须几日,已到本县。孙兴上岸,回家去说。张家三口住在船中等着,又把前事说了一遍。各各欢喜。次日正是黄道吉辰,登时分付治筵相等,请亲房邻友一齐都到,迎亲鼓喧天,迎接新人拜堂,行合卺礼。众人见了新娘生得俊美无双,个个称赏。陈三元欢喜自不必说。是夜,夫妇二人同床共枕,十分恩爱。说不尽的云情雨意,这正是:

     久旱逢甘雨,他乡遇故知。

     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。

夫妻快乐之极,酒筵几日方散,不题。

且说小二在监,闻知三元做亲,自身受苦,心下十分气恼,染了牢瘟,不上几日,一命亡了。狱卒到家来说,妻子二娘听报,哭得不祝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九回 小二舅步月偷香

和董金朔递相示,岁月韶华去复回。

忽尔催残千木谢,一时吹得百花开。

阳台每送朝云上,楚峡常携暮雨来。

浩瀚遥成山岳动,却是孝德播人才。

且说小二染病而死,妻子二娘闻知,哭个不祝三元劝了一番,遂即唤了妻弟张二舅,同到县中,买棺木之类,浼人好好送出监门,下在村内,抬至坟上安葬。小二妻子亦到坟上哭送。其间多亏了二舅竭力相帮,二娘十分感激。三元心下自不过意,买些冥礼,家中念经祭奠,戴孝安灵,悉如孝子一般。二娘心下到也欢喜。过了百日满后,诸事都妥贴了。

一日,新娘子与丈夫道:「今二舅尚未配婚,我看二嫂寡居,青年美貌,必然要嫁,不若将他二人做了夫妇,有何不可?」三元道:「妇人之言,正合吾意」即时与孙兴夫妻说知,孙兴连声称好,忙取通书选日。择于二月十二日戌时合卺。此时还是正月,到吉期正好打点。二舅已知,看着二娘十分得意。二娘也看上二舅,比前夫大不相同。自此两个相见,眼角留情,看看好事近了,不期孙兴之妻一时病将起来,服药无效,十分沉重。一家儿大小不安,那里还提的起他们亲事。指望到十二好将起来,不料竟沉重了。二舅心中十分不快,不觉天色已晚,吃了些酒,上床去睡。那里还睡得着?翻来覆去,心下想道:「不是老夫人病重,此时堂已拜了,将次到手,可惜错过佳期,不知等到几时」长吁短叹个不住,走起床来小解,见月色清朗。他重穿小衣,向天井中间步看月。

适从二娘房前经过,只见房中灯火尚明。悄悄走到窗前,缝中一望,却不见二娘的踪影儿。心下想是还在后房,把眼往床上一张,那帐儿却是挂起的,又不见影。暗道:「是了,多分在老夫人处看病,未曾回房来至门首,把门一推,却是掩上的。二舅笑一笑,道:「不可错了好日期。」竟进了房,把门掩上,走到床后一看,尽可藏身。他便坐在背后,单候二娘回来。正是:寻汉恩情偏骂辱,偷香兴趣倍寻常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第十回应吉期两人合欢

这段姻缘不自由,暗中谁识巧机谋。

皆因天遣偿花债,没甚高低有甚羞。

且说二舅坐在床后,单等二娘回来。不多一会,果然二娘从后面走来,到毛房里小解了,已进房来,把门拴上,坐在灯下。那一段凄凉的光景,好不可怜。有诗为证:独坐空房思悄然,手托香腮愿去眠。

银烛茕茕已将尽,金炉细细渐无烟。

从来最怕消长夜,不似今朝一刻难。

数着更筹心暗想,满腹愁肠向谁言?

二娘坐了一会,真是万籁寂寂,玉漏迢迢;潇潇微雨打寒窗,阵阵凉风吹爽气。樵楼更鼓,一声才罢一声敲;别院砧声,将尽千捣起。画檐前叮当铁马,敲思乡情怀;银台上闪烁烛光,偏照离人去。叹不知魂向谁前立,渐觉眼倦了。二娘到二鼓后,不觉睡魔障眼,只得解开衣服,吹灯就寝。叹一口气,竟自睡了。

二舅在帐后看得明白,想道:「且慢造次,一时间惊醒,倘然叫将起来,不成体面」待他睡熟,方才一步步捱到床沿,把身子入帐,悄悄而听。那二娘微有鼻息,二舅轻轻倒身就睡在头边。一时间,阳物直挺。心中按纳不住,又想道:「总然是我妻子了,料他决不至喊」遂大了胆子,轻趴在二娘身上,隔开两腿,对准花门,送个进根,觉着妙不可当,耸将起来。二娘梦中惊醒,便道:「不好了,你是那个,竟这般大胆」二舅附着耳道!是我,恐错过了好日子,特来应应吉期。娘子且不要做声,倘外人听见,反到不雅。二娘此时被他弄的痒极,那淫水儿一阵阵流将出来,不觉任情摇摆,随问道:「你怎生得进房来?在何处藏身?」二舅道:「我因睡觉不着,适在天井步月,见娘子房内尚有灯光,望娘子不在,门是掩的,推开而入,已在床后坐等。」二娘道:「你来时莫非有人晓得」二舅道:「娘子放心,此事你知我知,更有何人知」二娘道:「少不得是你的,何必如此性急」未知后事如何,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第十一回 冯人怕投江殒命

自古奸难下手,易因淫妇来偷。见人得意便来兜,到把巧言相诱。

含笑秋波频转,几番欲去回留。对人便整玉搔头,都是偷郎情窦。

且说二娘道:「少不得早晚是你的,何必如此性急。」二舅道:「一日如同过一年,怎生熬得?今夜偏偏凑巧的紧。」两个人说明,便放心行事。二舅弄得二娘浑身不定,叫出许多肉麻。二舅见说,日的高兴,抽顶数百下,不觉一泄如注。随道:「娘子,我与你天长日久,正好欢娱。」二人相搂相抱,亲热之极,酥酥睡了。至五鼓,重赴阳台,事完,二舅抽身披衣,悄悄归房去了,并无一人知觉。自此夜夜来偷,这且不提。

且说王春自与小二交好,见小二犯法身亡,夫妻二人猛然惊醒,从此安稳度日,好生快活。不想有一个单身光棍,唤名冯人怕,排行冯七,是个无赖小人。这一日,吃醉了经过王春门首,有酒就想起无酒来,便大声「这是一家无耻的乌龟头,从前做兑换妻子之事,现已成了好人了。」王春恰好出门,听见他骂得太毒,把冯七打了一个溜风巴掌。冯七那里肯容,一时间打将起来。

惊得四邻八舍一齐前来劝息,把冯七怨畅一番道:「你小小年纪,不该如此轻保」冯七自知不是,以夜深,竟跳入江中死了。大家都不知道。过了几日,那尸首飘将起来,渔户挥得上岸,大家一认,方知冯人怕投江死了。那地方里长见有对头的,不肯买材盛棺。

恰好这日,本县太爷迎接上司,回来适从此过。地方从头至尾一禀,太爷一根签,把王春拿到,跑在地下。太爷道:「你纵妻浑淫,又打死冯小七」王春道:「老爷在上,纵妻浑淫,罪当甘受,冯小七辱骂,止打得他几个巴掌,他自知无礼,投江身死,于小人何干太爷道:「果是投江,岂着你偿命不成?速追烧埋银两,将王春重责二十板,以正纵淫之法,不得仍在此处居住,免人苋」判断已完,将地方与一干人登时逐出。那王春一步步出了邮亭,早到家门,完其所事,后来移在他乡下户。自此无人再生话了。

未知后事如何,下回分解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第十二回 陈三元两世出奇

按下王春不表。再说张二舅夜夜与二娘偷情,直至月终,老夫人痊可,三月内择这日期,方才完姻。三元闻知学道发牌,考试生童,兄弟二人,即往县中纳卷。考过,取了,又赴府考,又取了,宗师考了,取他复试,文字做完,亲自交卷,恳求面试。提学看罢道:「我看两卷,可为案首,不分高下,以招复试。今二卷各有所长,竟不能定夺。也罢,庭前有乌绒花一树,我出一对,对得好的居案省保宗师出道:乌绒花放,如新羊毛笔染银珠。

三元对道:

皂角子垂,似田雁翎刀生铁秀。

提学将三元取了案首,登时补禀,兄弟亦取入学,其年亦娶了妻子,一家儿双喜临门。亲朋往来不断,好热闹得紧。正是:穷有街头无人问,富居深山有远亲。

后来三元做了岁贡举人,授了义乌县知县,到任后,与吴胜父母坟上增添树木,旌表坟茔,妻家坟上也是一样的光辉起来。六年任满,受了封赠,不愿居官,挂冠林下,做了一个逍遥散人。子女五人,俱享荣贵。可笑陈栋空挣了万贯家财,临死时只落得一双空手。小二谋财害命,逃不过天理昭彰。后来之人,切不可见才起意,以酒骂人,戒之戒之。正是:冤家不可结,结了无休歇。

害人还害自,说人还自说。

哀哉吴胜,拼命于万马场中,得财于千尸堆内,满担而归,志愿足矣。奈何慢藏诲盗,多饮伤身,竟作他乡之孤魂,恢复报应昭然。一物一件,加倍偿还,小二之死于狱,有余辜矣。

王春淫人之妻,人亦淫其妻,冯七捏造西江月,命殒东流水,天理丝毫不错,人心枉自安排,人当鉴此以为戒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【全书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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